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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竟是要到了。

“這才幾天,來得這麽快?”女人們嘀咕著,“該不是早就在附近等著的吧。”

“難道瞧見科爾沁送美人來,這一位也想法子有樣學樣?”

各種各樣的話語,零碎地傳到清寧宮,哲哲一貫面上不理會,心裏頭門清。

果然不多久,竇土門福晉就帶著她的表妹來了,二十五六歲的女人,明媚窈窕,那一雙眼珠子,像是能說話。

她們離去時,大玉兒和海蘭珠從側宮過來,兩處隔著庭院互相對望,竇土門福晉依然唯唯諾諾十分低調,可她的表妹,那眼神亂飄拼命打量著這裏的一切,就快飛到天上去。

一樣是寡居之人,海蘭珠和竇土門福晉,都沈靜內斂,可這位新來的表妹,仿佛活得了新生一般朝氣蓬勃的。

她大喇喇地穿過庭院走來,揚著嬌艷的臉龐道:“這位,就是玉福晉嗎?”

第049 站住!

大玉兒沒來由地不喜歡眼前這個人,見她沒禮貌地闖來,便是往前站一步,將姐姐擋在身後。

竇土門福晉已匆匆趕到,扯開她的表妹,向大玉兒道:“玉福晉別見怪,這是我的表妹,她從來性子張揚,方才在大福晉跟前也很失禮,叫我好尷尬,之後我定會好好教她。”

一面說著,便向表妹紮魯特氏表明大玉兒的身份,要她行禮。

大玉兒與海蘭珠對視一眼,淡淡道:“不必了,既是客人,自然以禮相待,姐姐請好生照拂,有什麽不周到的,只管與我說。”

言罷,便拉著海蘭珠往姑姑屋裏去,將這二人留在了宮苑裏。

紮魯特氏眼眉飛斜,問表姐:“那個女人就是海蘭珠吧,科爾沁的大美人?”

竇土門福晉壓著聲音道:“你可消停些,這裏不是你我撒野的地方,今時不同往日,住幾日就回吧,別給我惹麻煩。”

紮魯特氏不屑:“姐姐現在也是皇太極的側福晉,有名有份,做什麽對這玉福晉低眉順眼?你不尊重自己,還指望別人來尊重你?”

這話說的囂張,她一面將自己的鬢發捋在耳後,露出嬌媚臉蛋,轉身扭著柳條兒似的身段,便往她姐姐的側宮走。

周遭多少宮女看在眼裏,竇土門福晉漲紅了臉,緊趕慢趕地跟去了。

清寧宮裏,哲哲叮囑大玉兒該如何應對紮魯特氏,見她聽得心不在焉,不禁嘆了口氣。

海蘭珠瞧見了,忙道:“姑姑,我和玉兒記下了。”

哲哲卻意味深長地看著她:“特別是你,她若來搭訕,你躲遠些。”

大玉兒總覺得姐姐不討姑姑喜歡,她鬧不明白是為什麽,又不敢當面指出來,只能暗暗在心裏疼姐姐。

此時門前通稟,說尼滿求見,必定是皇太極有什麽吩咐,哲哲立刻召他進門。

尼滿行禮後,沖著哲哲和大玉兒悠悠笑:“大汗吩咐奴才知會大福晉和側福晉一聲,過幾日大汗要帶眾貝勒出城狩獵,趕著大雪天前逛一逛。想請大福晉和側福晉也一同隨駕,日子尚未擬定,想請大福晉拿個主意。”

大玉兒一聽說要出門,欣喜之色立刻露在臉上,就差蹦蹦跳跳起來,被海蘭珠輕輕一拽,才想起姑姑見不得她輕浮毛躁。

好在哲哲聽見這話也喜歡,說道:“正想出去走走,你去告訴大汗,我這兒商量著,一會兒就派阿黛去回話。”

尼滿說:“大汗吩咐,但求熱鬧些,還請宮裏的福晉格格們,都隨駕才好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哲哲應下,待尼滿離開,輕輕看了眼大玉兒,見她還算穩重,心裏又好氣又好笑,“你放心,那幾日我不會管你,我知道你心裏嫌我得很。”

大玉兒跑上來,纏著姑姑道:“您說什麽呢,是我不好總惹您生氣。”她眼眉彎彎,歡喜極了,恨不得立刻騎馬奔出皇宮,輕輕晃著姑姑的胳膊說,“您跟大汗說去,都出門了,多玩兒幾天再回來。”

哲哲輕輕點她的額頭:“你啊……”

出巡狩獵的事,很快定下來,只是之後幾天皇太極都忙得緊,像是要在出游前將一應事務都辦妥,時常獨自宿在鳳凰樓裏,大玉兒也沒見上幾回。

好在一切順利,到了出發那天,齊齊格跑來和她們擠一輛馬車,一家子人高高興興奔赴獵場。

雅圖和阿圖出生以來,還是頭一回跟著阿瑪出門,上了草原便像脫韁的小馬,被哲哲責備跟大玉兒一模一樣,可也沒管束他們,由著孩子們盡情玩耍。

今日駐蹕,狩獵明日才開始,皇太極命人給雅圖送來小馬駒,把小格格高興壞了。

大玉兒擔心女兒摔了,便跟著她去騎馬,阿圖還小,瘋玩半天早早就犯困,海蘭珠便說:“我抱她回去睡。”

她抱著小外甥女回營帳,回來時的光景已和離去那會兒不一樣,密密匝匝的帳篷排列著,宮女侍衛來回穿梭,一時找不見方向。

摸索著大致的位置,海蘭珠帶著寶清和阿圖回來,寶清挑起簾子,她抱著阿圖進門,擡眼的一瞬間,驚得目瞪口呆。

臥榻之上,皇太極仰天而臥,身上爬了一個香-汗-淋漓的女人,如軟蛇似的纏在男人精-壯的身-體上。

正是竇土門福晉的表妹,紮魯特氏。

她忽地朝海蘭珠看過來,媚眼裏帶著厭惡的戾氣,像是有蛇信子要吐出來,十分可怕。

海蘭珠嚇得魂飛魄散,捂住了阿圖的雙眼,抱著孩子轉身就要走。

“站住……”背後傳來皇太極的聲音。

第050 她怕皇太極

若是平日,海蘭珠必定被皇太極唬住,可今日她抱著阿圖,小小的娃兒豈能看見這香艷的場景,更不舍得外甥女聽見什麽嚇人的話語。

她是做過娘的人,縱然柔弱,也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孩子,便是頭也不回地闖了出去,慌張地與寶清對視,寶清最機靈不過,扶著她迅速走遠。

那一邊,尼滿不過是帶人走開了幾步,就眼見蘭格格抱著阿圖格格從竇土門福晉的帳子裏走出來,嚇得不知如何是好,立刻奔回帳前,剛要開口詢問大汗,卻聽得裏頭靡靡之聲。

“大汗,是我美,還是海蘭珠美?”

“大汗,大汗……”

紮魯特氏的聲音,仿佛能化去男人的魂魄,她嬌口今著想要與皇太極結-合,急促的喘-息裏,慘雜著一陣陣放-浪的笑聲。

尼滿等在外頭,聽得這催心肝的動靜,他跟隨皇太極多年,早已見怪不怪,可紮魯特氏這般,巴不得所有人都來聽見的張揚,真是不知長了幾層臉皮。

這樣的女人若是收在大汗身邊,將來宮苑裏,可有的熱鬧了。

尼滿嘆了一聲,命手下去預備熱水,他倒也好奇,這樣的人若留在大汗身邊,能活多久。

草原上,大玉兒帶著雅圖騎馬,多爾袞帶人巡防歸來,大老遠見這裏有人,起初沒有認出是玉兒和雅圖,便要命手下過來叮囑幾句,調轉馬頭時,忽然聽見大玉兒的聲音,忙回眸看。

雅圖騎著她的小馬駒,一路往前跑,韁繩在半空飛舞,像是脫了誰的手。

大玉兒追在身後,喊著:“雅圖,拉韁繩,抓緊韁繩……”

雖是小馬駒,個頭也不小了,良種好馬,腳程極快,這架勢雅圖若是被甩下來,少不得傷筋動骨。

多爾袞沒再多想,策馬迎上去,誰知那小馬駒見到大馬,竟是更加興奮急躁,雙踢高高揚起,雅圖尖叫一聲,被掀翻下去。

多爾袞飛身撲上來,抱著侄女滾在地上,大玉兒嚇得腿軟,跌跌撞撞跑來,從多爾袞懷裏搶過女兒,渾身戰栗著,聲音也顫抖:“雅圖,摔疼了嗎,叫額娘看看……”

可雅圖卻咯咯笑起來,沒摔疼也沒嚇壞,撲騰著從額娘懷裏爬出來,纏著多爾袞,奶聲奶氣地撒嬌:“十四叔,我要騎大馬馬,十四叔騎大馬馬。”

大人俱是楞了楞,大玉兒剛要開口阻攔,多爾袞就抱著雅圖,也不問問她,將侄女放在肩膀上,大聲說:“十四叔帶你騎大馬。”

雅圖歡喜極了,早把方才的恐懼拋在腦後,壓根兒沒意識到額娘嚇得都站不起來,高高興興地跟著十四叔去騎大馬,坐在多爾袞懷裏,新奇地看著周遭的一切,朝她額娘揮手:“額娘,好高好高。”

蘇麻喇趕來,將格格攙扶起,多爾袞早帶著雅圖跑遠了。

大玉兒喘著氣,驚魂未定,氣道:“一會兒回去,要狠狠揍她屁股,這小丫頭越來越野。”

蘇麻喇笑道:“還不是像您?”

大玉兒瞪她一眼:“胡說,我從小就聽話。”

可“聽話”兩個字,卻像魔咒似的,一提起來,就能叫她的心揪在一起。

大玉兒要將這糟糕的念頭按下去再按下去,難得出來玩一趟,更何況她如今,正努力照著自己的心意過日子。

“額娘……”

老遠老遠,傳來雅圖的聲音,大玉兒舉目遠眺,多爾袞已調轉馬頭,迎著夕陽奔來。他和雅圖滿身金光,像披了金子做的鎧甲,炫目而耀眼。

大玉兒歡喜地朝女兒揮手:“額娘在這兒呢。”

叔侄倆到了跟前,雅圖興奮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,多爾袞道:“天要黑了,雅圖聽話,跟你額娘回去。”

小姑娘貪玩,但很服十四叔,抱著十四叔親了一口,多爾袞撓她癢癢,她咯咯直笑,大叫著要額娘救她。

大玉兒張開懷抱接女兒,嗔怪:“可別鬧了,夜裏尿床,額娘要打屁股了。”

遠處營帳邊上,齊齊格帶著侍女正站在這裏,她本是來找大玉兒,那麽巧遇見丈夫巡防歸來,而她看見的時候,雅圖已經坐在丈夫的馬背上。

她本來挺高興的,想過來一道湊熱鬧,可再看見雅圖親多爾袞,看見多爾袞逗侄女玩作一團,看見雅圖到了大玉兒懷裏,對著多爾袞依依不舍地擺手。

看見多爾袞的目光,久久地停在孩子身上……

齊齊格的手,已緊緊握成了拳頭,多爾袞喜歡孩子,不論是雅圖還是別家的小侄兒,多爾袞都是喜歡的。

既然他喜歡孩子,這麽多年了,他就一點不想,一點也不著急?

不,不是多爾袞不急,是她自己沒本事,是她沒用生不出,為了顧及她,多爾袞甚至連妾室連別的女人都不碰。

“福晉?”侍女提醒道,“咱們是……”

“回吧。”齊齊格僵硬地轉過身,“我累了,回去歇著。”

夕陽落到了世界的那一頭,草原上漸漸被黑夜籠罩,多爾袞坐在馬背上看著大玉兒和雅圖離去,一直到她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。

“貝勒爺。”手下的人上前來,“天黑了,請您回營休息。”

多爾袞擺手:“再巡查一遍,務必保護大汗周全。”

且說大玉兒回到營帳,姑姑派人送了飯菜過來,她問姐姐在哪裏,不多久寶清來了,笑盈盈說:“蘭格格已經用過晚膳,這會兒都睡下了,今天趕路累得慌,抱著格格哄著哄著自己就睡過去了,奴婢不舍得打擾。”

大玉兒說:“有姐姐真好,有她在,我不會再忙得團團轉。”

但她還是叫住了寶清:“我這話,你別說給姐姐聽。”

寶清心裏明白,蘭格格若是自己的男人孩子還在,哪裏有閑工夫來為妹妹帶孩子,玉福晉亦是無心才這麽說。

不過……她走出營帳外,今天大汗和那個紮魯特氏的事兒,早晚會傳出去,剛才就聽見蘭格格念叨,說玉福晉要傷心了。

寶清搖了搖腦袋,這輪不到她操心,便急匆匆地跑了。

蘇麻喇剛好瞧見這光景,進門對大玉兒嘀咕:“寶清瞧著有心事呢,怪怪的。”

大玉兒不以為然:“回頭我問問姐姐,是不是寶清被人欺負了,不過寶清現在跟著姐姐,欺負她,豈不就是欺負姐姐。”

蘇麻喇說:“幾位庶福晉,不是省油的燈。”

大玉兒便問:“大汗今晚在哪裏?”

蘇麻喇笑:“奴婢早給您打聽好了,大汗今晚在大福晉帳子裏。”

“姑姑啊。”大玉兒哦了一聲,不再提。

其實不論是誰,她都不樂意,可她不樂意,管什麽用,都是命。

夜色漸深,多爾袞終於將巡防的任務交給旁人,回到他自己的營帳,帳子裏的燈火早已熄滅,想著齊齊格睡了,他便輕手輕腳地走進來。

可門前的簾子剛放下,眼前一片漆黑時,忽然有人抱住了自己的腰肢,多爾袞警惕地要還手掙脫,一瞬間,感覺到了是齊齊格。

“你沒睡?”多爾袞嗔笑,“還是聽見我的動靜,又起來了。”

“我在等你。”齊齊格一面說,一面伸手來扯多爾袞的衣扣,不似平日細致周到地伺候他寬衣,幾乎是要把衣衫扯破的氣勢,都能聽見線腳崩開的聲音。

“齊齊格?”多爾袞果然覺得奇怪。

“上-床!”齊齊格急促地說著,推搡丈夫,一面拉扯他的衣褲,一面也解開自己的衣襟。

帳子裏黑洞洞一片,什麽都看不見,可多爾袞感覺到,妻子已經把她自己tuo得精-光,冰涼的肌膚貼上來,讓人心顫。

“齊齊格……”多爾袞感覺到身下的異樣,驚呼一聲,將妻子推開,聽見一聲重響,齊齊格該是被他推在了地上。

他立刻翻身起來,要去攙扶妻子,可嬌弱的人竟已經自行爬起來,再次撲向他。

“齊齊格,你怎麽了?”多爾袞意識到妻子的不正常,再不由著她,女人的力氣終究有限,他翻過身,終於遏制住了躁動的妻子。

“你怎麽了?齊齊格?”

“我要生孩子,我要給你生孩子……”最後的理智崩潰瓦解,她像那日瘋狂地面對大玉兒一樣,哭著掙紮著,拼命地騰起身子,拼命地想要與丈夫結-合,“多爾袞,我要生孩子,我要孩子,我要我們的孩子……”

多爾袞從未見過妻子這副模樣,平日裏穩重大方,撐著十四貝勒府門前的齊齊格去哪兒了,誰都知道他多爾袞有賢妻,誰都知道王公貴族裏,十四福晉是頭一份的能幹賢惠。

可眼前的女人,失心瘋一般,幾乎能在漆黑一片裏,看見她可怕的目光。

“我要孩子,多爾袞,我要給你生孩子。”齊齊格反反覆覆地哀求,拼了命的掙紮,真怕她一口氣過不來,真怕她就這麽徹底的瘋了。

啪的一聲重響,帳子瞬間安寧,良久良久,輕微的啜泣聲,才緩緩響起。

多爾袞打了齊齊格一巴掌,把瘋狂的人打蒙了,清醒過來,臉上的劇痛和心裏的苦,都化作淚水。

多爾袞將妻子抱在懷裏,扯過棉被裹起她嬌弱的身體,愛憐道:“對不起,我常年在外,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裏,齊齊格,對不起……”

委屈至極的小婦人,哭得傷心,她從沒向多爾袞說過:“她們都嘲笑我,她們說我是下不出蛋的母雞,多爾袞,我心裏好苦……”

多爾袞輕輕拍著她的背脊,仿佛哄孩子似的,親吻她的額頭面頰,溫柔地說:“不哭了,誰再說這種話,誰再欺負你,我割了她的舌頭。”

精疲力竭的人,窩在丈夫懷裏,哭著訴說她的委屈,說了很多很多,說了很久很久,到後來,她自己都不記得說了些什麽,也不記得是幾時睡過去的。

多爾袞守著她,輕輕擦去她的淚水,他還是第一次聽齊齊格說這些話,雖然一早就知道,齊齊格獨自留守盛京不容易,可沒想到,竟有這麽多的委屈。

原來,他用性命掙來的榮光,早已成了齊齊格無法承受的負擔。

“對不起,讓你受委屈。”

多爾袞親吻妻子的額頭,心裏想,這幾個月留在家中,不論如何,他們也該添個孩子了。

一夜過去,隔日艷陽高照,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,行圍狩獵最適宜不過。

八旗子弟連年征戰,許久不像今日這般輕松熱鬧,連多鐸都奔赴回來,帶著沙場的塵土,趕到了圍場。

男人們在那頭熱鬧,哲哲帶著眾福晉坐在這邊觀摩,女眷裏也有人張羅著要去騎馬捕獵,大玉兒最經不起慫恿,一心想要去玩耍,怯怯看向姑姑,見哲哲嗔笑頷首,便歡歡喜喜地跟著去。

海蘭珠帶著阿圖和雅圖,聽雅圖說昨天十四叔教她騎馬的事,目光不經意地擡起,恰恰與竇土門福晉身旁的紮魯特氏對上眼。

她今日穿著妖艷的桃紅,在這已然泛黃的草原上十分醒目,襯托雪白嬌媚的臉蛋,的確美艷無比。

可那雙眼珠子,一轉一轉,想到昨天她不著寸縷地趴在皇太極身上,海蘭珠便是心驚肉跳怕得不行。

“姑姑……我也想去。”海蘭珠站起來,不安地說,“姑姑,我跟著玉兒一道去。”

邊上有老福晉說:“科爾沁的姑娘,打小就會騎馬,孩子,去吧去吧。”

哲哲含笑叮囑海蘭珠小心,而目光悠悠一晃,落在紮魯特氏身上,她那眼含深意的目光,是什麽意思?

哲哲看向阿黛,阿黛立時就會意了。

這一邊,大玉兒等到姐姐來,就帶著她一道去見皇太極,皇太極叮囑她要小心,便往她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,馬兒立時撒蹄飛奔。

海蘭珠見妹妹走了,趕緊要跟上,可看見皇太極緊緊盯著自己,一時慌神,也揚起鞭子重重一抽,追著大玉兒疾馳而去。

皇太極嘴角輕揚,不屑地一笑,轉身吆喝眾兄弟,要他們今日比個短長,贏了的人重重有賞,輸了的人,留下打掃圍場。

男人們的吼聲震天響,海蘭珠追著大玉兒,可心裏卻還記著皇太極方才的目光,她很害怕,她怕皇太極,也怕那個女人……

“姐姐,快來!”前方是妹妹在呼喚,大玉兒高興地騎在馬背上,一手拉緊韁繩,一手用力地揮,“這裏有兔子,你快來,兔子要跑了。”

第051 大玉兒之怒

海蘭珠迅速趕來,跟著妹妹一道去追兔子,仿佛回到了幼年科爾沁,那時候小小的布木布泰騎馬追不上姐姐,如今是海蘭珠追不上瘋跑的大玉兒。

當男人的大部隊往另一個方向散去,大玉兒終於拎起一只肥碩的灰毛兔,沖姐姐嚷嚷:“姐姐,我抓到了,好大個頭。”

海蘭珠趕來,見那兔子異常肥碩,肚皮鼓鼓的,竟是只懷子的母兔,她立刻道:“放了吧,就要生小兔子了。”

“是嗎?”大玉兒仔細看了看,果然不錯,趕緊要給人家放地下去。

可又擔心叫那些大老爺們兒給射殺了,便抱在懷裏說:“姐姐,我們帶回去,等這邊散了,再放她走。不然好不容易在我們這裏逃過一劫,回頭不知死在誰的箭下,多可憐。”

海蘭珠也覺得妥當,兩人便先送兔子回來,小格格們見了大肥兔歡喜不已,去拔草摘葉子地要餵它。

大玉兒本想再追著皇太極去,可阿圖犯困鬧覺,纏上了額娘,大玉兒一時脫不開手,便抱著女兒回帳子裏哄。

這邊廂,幾個孩子圍著大兔子,你爭我搶的,好好的竟是掐起來,小的哭大的嚷嚷,鬧得不可開交。

各自的額娘來把孩子拉開,哲哲也不耐煩,命海蘭珠:“放了吧,留在這裏他們又要搶,小孩子懂什麽。”

海蘭珠回眸找妹妹,得知大玉兒去帳子裏哄阿圖了,她只能自己抱起兔子,帶著寶清往後面走,那裏沒有男人狩獵,想著這大兔子能聰明些,躲開獵人的箭矢。

走得遠了,便見前方有一片樹林,在草原上見到樹林可不容易,而秋風陣陣下,這片楓樹林黃紅錯落絢爛多彩,美極了。

“昨天怎麽沒瞧見。”海蘭珠自言自語,便對寶清說,“我們把兔子放到林子裏,他們都在那一塊兒捕獵,不會到這裏來。”

寶清說:“瞧著近,走著遠,奴婢去給您牽馬來。”

海蘭珠頷首:“你去吧,我抱著它慢慢走。”

如此,她獨自抱著大兔子往樹林走,寶清折回去找馬。

可大玉兒和海蘭珠一回來,她們的馬就被別府的年輕福晉和格格們借走,今天能下場的都下場去了,帶來的馬還要巡防守衛用,不能全借出來。

寶清折騰半天也找不到馬,再往樹林的方向看,蘭格格已經走了進去,她不敢再耽誤,只好也跟著走來。

且說海蘭珠走到樹林深處,在一處落葉豐軟的地方,將大肥兔放下,撫摸著它的皮毛說:“聰明些,躲著別再出來了,過兩天這裏的人都散了你再出來。”

兔子還在腳下沒跑開,忽然一道黑影竄過來,海蘭珠被猛地按在地上背靠著樹幹,一個蒙面人單手掐著她的脖子,嚇得她腦中一片空白。

可卻有慢悠悠的腳步聲從那人身後傳來,海蘭珠的目光一瞥,竟是一身騎裝的皇太極,而掐著自己脖子的人,穿著綠褐相見的衣裳,一看就是為了能隱匿在草原上。

“你怎麽在這裏?”皇太極眉頭緊蹙,但一擺手,“放了她。”

“大汗?”蒙面人很謹慎。

“不要緊,她的嘴巴嚴得很。”皇太極冷然,轉而吩咐那人,“照我說的去做,立刻離開,別再叫人發現。”

“是。”蒙面人十分順從,身手更是了得,雙足輕點,不過眨眼功夫,就在林子裏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海蘭珠驚魂未定,但她明白自己撞見了什麽,大汗必定是有什麽秘密的事,而她這樣出現,換做別人,可能早就死在樹下。

她扶著樹幹慢慢爬起來,目光不敢看向皇太極,轉了一圈要回去,男人卻再背後說:“怎麽總是遇見你?”

盛京也不大,皇宮更小,這圍場再大也有限,當然會遇見。

海蘭珠心裏這麽想,可嘴上不敢說,連吭一聲都不敢,只想要走開。

皇太極冷聲道:“和你說話不回應,昨日叫你站住你也只管跑,我以為大玉兒是倔的,原來姐姐比她更倔。”

海蘭珠卻生氣了,轉身瞪著皇太極道:“昨天大汗沒看見我抱著阿圖嗎,您要我站住做什麽?阿圖還這麽小,大汗想讓您的女兒看見什麽,看見赤-身luo-體的女人在她阿瑪身上爬嗎?”

她氣呼呼地說完這句,臉卻刷得紅了,氣勢也弱下來,聲音越來越輕:“請大汗恕罪,也請大汗……顧著顧著點孩子們。”

皇太極道:“昨天的事,你告訴玉兒了?”

海蘭珠搖頭:“說不出口,也不想玉兒傷心。”她欠身,“大汗,我要走了,寶清會找來,別再讓她也看見您。”

踩著豐厚的落葉,走不過幾步,肩膀被用力地拽過去,海蘭珠被甩在樹幹上,高大的男人壓制著她的行動。

“大汗?”她的心提在嗓子眼。

“沒記錯的話,吳克善是把你送來做我的女人。”皇太極冷笑,“是不是?”

“大汗請自重。”海蘭珠守著她對丈夫的貞-潔,守著她內心的驕傲,“大汗不要忘了,是您把我從水裏撈出來,您不來幫忙,我早就淹死在河裏,要做你的女人,我無時無刻不想著死。”

皇太極含怒:“在你眼裏,做我的女人很羞恥?”

海蘭珠道:“我是我丈夫的女人,是我孩子的額娘,不是科爾沁隨便拿來送人的東西。我男人死了孩子死了,我想嫁人便嫁人,我想守寡就守寡,可他們要把我送人,休想。”

皇太極被挑起了心裏的怒意,不自覺地逼近美人,海蘭珠很美,那細長柔婉的眼眉,他只在漢人的美人圖上見過。

海蘭珠直視著他:“大汗若想對我做什麽,我立刻咬舌自盡……”

話語雖堅強勇敢,可抵不住骨子裏的柔弱,她的眼淚已蒙住雙眸,聲音越往後,越帶著哭腔。

海蘭珠撐不了多久,她是如水一般的性情,丈夫眼中最溫柔膽小的女人。

可水是世上最柔軟也最有力的存在,可以滲入任何縫隙,也可以沖垮巨石汙泥,皇太極心裏很明白。

“好好活著吧。”他放開了對海蘭珠的束縛,“玉兒還在等你回去,人活著,總要有些念想,你男人孩子都沒了,可你還有妹妹。”

海蘭珠抽噎了幾聲,見皇太極不再壓制她,怯怯地挪動了幾步,漸漸走得更遠,最後頭也不回地跑了。

剛跑出林子不久,就看見寶清來了,寶清一見她,便吃了一驚,好好的人怎麽哭了。

海蘭珠借口道:“擔心兔子的安危,怕她不能平安生下兔崽,千萬別跟我似的。”

寶清聽來很是心疼,忙道:“格格您別多想,一會兒您沒什麽事,玉福晉聽見又要哭了。”

海蘭珠失笑:“那傻丫頭。”

寶清為她擦去眼淚,整一整衣衫,主仆倆互相攙扶著往大營走,大玉兒剛擺平了阿圖,興沖沖跑出來要去玩,見姐姐來了,歡喜地招手:“你去哪兒了,那裏怎麽有一片樹林?”

走到跟前,細細看姐姐,海蘭珠怕她瞧出端倪,推著她說:“你快找人去要馬,我和寶清面子不夠大,要不到,我們的馬被人騎走了。”

大玉兒哼哼著:“他們不知道你是我的姐姐嗎,不看我也該看姑姑啊,真是膽大包天,太不把人放在眼裏。”

海蘭珠哭笑不得,不久後大玉兒便要來兩匹馬,哲哲雖然希望她能安靜地坐會兒,可想這些年幾乎就沒出過門,也怪難為她的,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由著大玉兒滿場亂竄。

大玉兒很快就找到了丈夫,海蘭珠不敢靠近,皇太極卻像沒事人一般,自然地與她打招呼,問她有沒有碰到獵物。

海蘭珠內心窘迫,最後見到齊齊格,就追著她去了。

獵場上熱鬧了半天,大玉兒最後和皇太極共坐一騎回到營帳,那麽多人看著,可謂是嬌寵無限。

哲哲嘴上嗔怪大玉兒不成體統,心裏卻是很欣慰。

眾兄弟裏,多鐸打獵最多,他還是風塵仆仆剛趕路回來的,皇太極重重獎賞了年輕的弟弟,而最後一名的就被派去燒火,今晚要架起篝火,烤肉喝酒,好好樂一番。

吃酒作樂,怎能少了歌舞,原是帶了樂師隨駕的,可一時上那裏找舞娘。

眾人本是沒在意,不想酒過三巡時,舞樂響起,從篝火後閃出妖嬈的身影,輕紗蒙面身姿綽約,那柔軟的腰肢仿若無骨,一顫一抖,便勾走了男人的眼珠子。

大玉兒不以為然地往嘴裏塞了口烤羊肉,含糊不清地說:“他們帶舞娘來了?”

便聽見邊上幾位庶福晉在說:“這不是那個紮魯特氏嗎?”

紮魯特氏?竇土門福晉的妹妹?

大玉兒頓時皺眉,往對面席位上看去,孱弱的竇土門福晉身旁空著座位,而她自己已是羞得無地自容。

“她想做什麽?”大玉兒心內警惕,又不好的預感。

只見紮魯特氏一搖一晃,跳著魅-惑的舞姿,從發鬢上摘下一朵宮花銜在嘴角,向座中的男人們邀寵,卻又在他們伸出手的一瞬立刻跳開,將他們丟棄。

她漸漸靠向上首,媚眼如絲地仰望皇太極,一級一級臺階走上來,很快就到了大汗的面前。

“大汗……”紮魯特氏屈膝跪下,獻上自己的宮花。

卻是此刻,大玉兒沖了過來,一把抓過她的宮花扔在地上,揪過她的衣領,竟是當眾一巴掌扇在她臉上,把她打落到臺階下。

舞樂戛然而止,場內一片肅靜,只有篝火裏的木柴,發出炸裂的聲響,所有人都驚呆了。

第052 你姐姐沒告訴你?

大玉兒出手的那一瞬,多爾袞剛好帶人巡防歸來,他不知道先頭發生了什麽,只看見大玉兒沖上去把一個妖媚的女人打翻在地上。

他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佩劍,但很快就冷靜下來。

這與他不相幹,他沒有沖上去的立場,他的沖動,只會害了玉兒。

海蘭珠已經追過來,拉著大玉兒跪下,方才她感受到了妹妹的怒氣,可萬萬沒想到,大玉兒竟然會沖上去動手。

皇太極也是怔了半天才回過神,不等他開口,哲哲已經上前,命人將大玉兒和紮魯特氏通通帶走。

樂聲再次響起,縱然大家哈哈一笑,想把這件事帶過去,可氣氛終究是尷尬了。

大玉兒方才做了很魯莽的事,她竟然當眾讓皇太極下不來臺。

皇太極富有金國,八旗子弟皆是他的臣下,滿洲雄獅南征北戰,蒙古西藏朝鮮明朝,無不談之色變。

然而堂堂金國大汗,情-趣之樂,竟要看側福晉的臉色,說出去,只怕叫人笑掉大牙。

可方才那麽多雙眼睛看著,縱然此刻皇太極談笑如常,哲哲從容大方,也不可能當沒發生過,隔天這笑話,必定就能傳遍盛京城。

海蘭珠帶著玉兒退回大帳,她心裏想著,光是看紮魯特氏獻媚,妹妹就忍受不了,要是知道昨天發生的事,她該多傷心。

大玉兒用被子將自己裹起來,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,這會兒不想跟任何人說話,她一貫容不得皇太極身邊有其他女人,只有蘇麻喇知道,她甚至連姑姑都不容。

海蘭珠也不敢勸,又怕那個紮魯特氏來找麻煩,一時不得離開,便抱著阿圖哄她睡覺,一面守著妹妹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遠處的樂聲漸漸輕了,阿黛從門前出現,尷尬地沖海蘭珠一笑。

再看大玉兒,她還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一動不動的,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。

“蘭格格,福晉說,要您看好側福晉,別叫那個人再來生事,今晚您就歇在這裏吧。”阿黛將海蘭珠請到門外,道,“這事兒還沒完呢,您多費心了。”

海蘭珠說:“請姑姑放心,我會照顧好玉兒。”她想了想,輕聲問,“那個人傷得怎麽樣?”

阿黛很不屑,鄙視道:“能怎麽樣,裝腔作勢地喊疼,看著就討厭。哎……福晉正後悔,不該答應竇土門福晉接她的表妹來。”

她們說了會兒話,阿黛便走了,蘇麻喇取來熱水點心,大玉兒依舊不理睬任何人,蘇麻喇則輕輕拉著海蘭珠到門外,壓著聲兒說:“大格格,您知道嗎,我剛才聽人說,那個紮魯特氏昨天就上了大汗的床。”

海蘭珠尷尬極了,支支吾吾道:“不僅知道,我、我還看見了……蘇麻喇,玉兒她該氣瘋了是不是?”

蘇麻喇張大嘴巴,看著海蘭珠,楞了半天才說:“大格格,這事兒該怎麽辦?”

要說八旗子弟,人人三妻四妾,家裏女人打破頭的事兒,誰家都不能避免。可鬧到臺面上,當著那麽多人的面,且還是皇太極的人,這件事真要追究起來,遇見暴戾之君,大玉兒可能已經沒命了。

男人把面子看得極重,而女人,隨時可棄。

原本大玉兒央求哲哲,讓皇太極多安排幾天行圍狩獵,也不知起先是定了多少日子,似乎因為她這一鬧,皇太極掃興,隔天一早,就宣布回宮。

大部隊往盛京城裏走,女眷們依序坐車,大玉兒一言不發,任憑姐姐帶著她。齊齊格好奇過來瞧一眼,海蘭珠沖她直擺手,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。

回到宮裏,許是宮人刻意安排,海蘭珠帶著大玉兒,始終沒見到竇土門福晉姐妹,不見也好,見了糟心,指不定還要起沖突。

哲哲被人擁簇著歸來,海蘭珠拉著大玉兒站到一旁,哲哲含怒看她們一眼,冷然道:“玉兒跪在院子裏反省,幾時想明白了,你自己站起來。”

大玉兒手裏捏著拳頭,牙關緊咬,倔強地不說話。

海蘭珠想要求情,阿黛朝她搖頭,扶著大福晉回清寧宮去了。

“玉兒……”海蘭珠不知如何是好。

“姐姐去歇著吧。”她終於開口了,可說完就往前走,走到宮苑正當中,沖著清寧宮直挺挺地跪下去。

蘇麻喇忙跟上前,主子罰跪,她做奴婢的,怎麽好不陪著。

“額娘。”雅圖從後面走進來,見母親跪在院子裏,顯然嚇著了。

昨晚的事好在當時她們不在跟前,但興許已經從其他姐妹嘴裏聽說了什麽,五歲的小娃娃能懂什麽,海蘭珠抱起外甥女,命寶清帶著阿圖,匆匆跑回側宮。

宮苑裏靜悄悄的,庶福晉們不住在這裏,正宮清寧宮外,東西兩側各兩座側宮,鳳凰樓臺上共有五宮,過去還有葉赫那拉氏的側福晉,早年就歿了。

如今還有兩處側宮空著,而大玉兒一貫住的,是距離鳳凰樓最近的那一處。

她此刻跪在正當中,誰都能從門前窗口看一眼,紮魯特氏站在表姐側宮的屋檐下,已經瞧了好半天熱鬧了。

竇土門福晉來拉扯她:“你可千萬別再惹禍,我經不起啊。”

紮魯特氏嗤笑:“姐姐你慌什麽,我好好地獻舞,她大玉兒說動手就動手,難道還是我的錯?”

她甩開了表姐的手,赫赫揚揚地走出側宮,一直到了大玉兒的身後。

蘇麻喇見狀,忙道:“大福晉命我家側福晉反省,還請您不要來打擾。”

“閉嘴,有你說話的份兒嗎?”

紮魯特氏反手一巴掌打在蘇麻喇臉上,大玉兒聽見動靜,見蘇麻喇吃虧,頓時怒火中燒,起身揪著紮魯特氏的衣襟,就要揍她。

“玉福晉還真是虎得厲害。”紮魯特氏冷笑,她精明乖覺,雙手下垂,一副被人欺負的架勢,壓根兒不打算還手。

清寧宮門前已經有人來張望,她斜斜看一眼,而後對大玉兒說:“玉福晉是不知道嗎?我已經是大汗的女人了,那天我和大汗顛-鸞倒鳳的時候,你的姐姐可是親眼看見的,難道她沒告訴你?又或是你已經知道了,才記恨我?”

“你說什麽……”

“果然不知道?”紮魯特氏見大玉兒松了手,自行幽幽撫平衣襟,捂著嘴一笑,“往後你我姐妹相稱,共同服侍大汗,要和睦相處才是。”

哲哲已經從門裏出來,見她們並沒有打起來,而紮魯特氏朝哲哲躬身行禮,什麽話也沒說,扭著身段往她表姐的側宮去。

大玉兒僵在原地,眼神都像是死了,哲哲喊她她沒聽見,越發惹得哲哲動怒。

十王亭前,眾貝勒散去,少不得三三兩兩議論昨晚的事,有謹言慎行的,有哈哈大笑的,皇太極這次,真是丟臉了。

但皇太極好似淡淡的,並沒有太大的情緒,吩咐了幾件事後,命尼滿去鳳凰樓將朝鮮地圖取來,又宣召多爾袞和多鐸覲見。

兄弟倆聽聞皇太極要把打朝鮮的事交付給他們,都十分嚴肅凝重。

多爾袞足智多謀,多鐸血氣方剛,皇太極深謀遠慮,三人有商有量,不知不覺已是過了晌午時辰,直到哲哲派人送了飯菜來,他們才停下。

皇太極隨口問尼滿:“那邊怎麽樣?”

尼滿很是尷尬,當著二位年輕貝勒,似是不好開口。

皇太極不以為然:“自家兄弟,有什麽不可說的?”

尼滿一臉為難:“大汗,玉福晉在宮苑裏罰跪,從回來到現在,有兩三個時辰了,奴才問過阿黛大福晉要罰多久,阿黛說,是要玉福晉自己想通了就能起來,您看……”

皇太極扒拉著碗裏的米飯,夾了菜慢條斯理地吃著。

多爾袞亦是埋頭吃飯,他生怕自己一擡頭,就叫兄長看出端倪。聽聞玉兒罰跪了這麽久,他真是心疼瘋了。

多鐸年輕,性子直爽,笑道:“從前見玉兒嫂嫂,溫柔嫻靜的人物,怎麽這兩年變得這樣厲害了,莫不是跟我十四嫂學的。”

皇太極竟是噗嗤一笑,差點把飯菜噴了。

多爾袞斥責多鐸,多鐸說:“我說的是實話。”

皇太極道:“她們長大了吧,多鐸,你也看好你的媳婦。”

多鐸笑道:“您弟妹是傻大妞一個,好哄著呢。”

皇太極嗔怪幾句,要多鐸懂得疼媳婦,可心裏一嘆,玉兒這兩年變化很大,他心裏本是很喜歡。可好像也太過放縱,終究年紀輕,遇事沒考量不穩重,哲哲終日喋喋不休的話,不是沒道理。

他心裏猛地又一緊,自己和紮魯特氏雲雨的光景,叫海蘭珠撞見,玉兒若是知道,這一茬該怎麽收拾?

吃罷飯菜,朝鮮的事也商量的差不多,多爾袞心裏惦記著大玉兒,可他不敢開口多嘴,倒是多鐸心裏沒雜念,說話沒顧忌,勸皇太極:“大汗還是去看一眼吧,玉兒嫂嫂多好的人,您別怪我多嘴,總不能為了那個小寡-婦,委屈了玉兒嫂嫂。”

多爾袞責備弟弟言行無狀,皇太極卻順著臺階下,與他們一道走出大政殿,和弟弟們分開後,負手慢慢踱回宮苑。

走過鳳凰樓,便見嬌弱的人兒跪在院當中,那倔強的背影在風裏搖搖晃晃,顯然是支撐不住了,真真叫人有可氣又好笑。

他走上前,一把將大玉兒拎起來,雙手托在懷裏。

大玉兒怔怔地,看著他發呆,忽然,眼淚就湧出來。

第053 你愛你的男人,錯哪兒了?

“你還有臉哭?”皇太極說著,掂了掂懷裏的人將她抱穩當,便要往側宮走。

“放我下來。”可大玉兒帶著哭腔,不停在他的臂彎裏掙紮,“大汗,請放我下來,這樣不成體統。”

皇太極心頭一顫,這熟悉又陌生的感覺,叫他立刻停下了腳步。

大玉兒扭動著,已分不清是皇太極將她放下,還是她自己跳下來,一站到地上,便往後退開幾步,低垂著眼眉:“大汗,我自己能走。”

皇太極一擡起手,大玉兒就往後退開,她跪久了雙腿發軟,踉踉蹌蹌站不穩,皇太極要攙扶她,全讓她躲開了。

“你再退一步試試?”大男人怒了,壓著聲音呵斥,“你越來越長本事,誰給你的膽子?”

大玉兒擡起雙眼,已然掩飾不住哭泣,也沒打算遮掩,她倔強地抹掉淚水:“我沒有膽子,也沒有本事,更不會討人喜歡,大汗不讓我走,我不走就是了,您還有什麽吩咐?”

“你!”

皇太極氣得額頭上青筋突起,走近幾步壓著聲音說:“是你闖的禍,你還有道理了?”

他到底沒舍得大聲責罵,又或許是顧及他自己的體面。

“我不討你喜歡,你自然什麽都看不慣。”大玉兒指向對面的側宮,想必那對姐妹正躲在窗下偷看,她含淚道,“大汗喜歡的女人,在那裏呢,新福晉在等著給您獻舞。”

“大玉兒,你皮癢了是不是?”皇太極氣得發昏,一雙星眸裏透著寒光,終於大聲怒斥,“給我滾回去,我晚些再來收拾你。”

蘇麻喇已經嚇得魂飛魄散,爬起來攙扶格格,側宮裏海蘭珠也聽得動靜出來了,兩人顧不得向皇太極行禮,一左一右把人給架開了。

哲哲也得知大汗到了,迎到清寧宮外,只見大玉兒被她姐姐和蘇麻喇推進門,而皇太極則滿身怒氣地杵在那兒,像是無處發洩。

哲哲的心撲撲直跳,多久沒這麽慌張了,她走上前輕聲道:“大汗,剛沏的茶,去喝一杯吧。”

皇太極看著妻子,心裏的怒氣總算找到宣洩的口子:“你費盡心思地教,就把她教成這樣?”

哲哲了解自己的丈夫,深知他的喜惡,可她背負著科爾沁,她不能變成他喜歡的樣子,而玉兒就……

“還不是你寵的,我早就說過,將來生氣別怪我。”哲哲爭辯了一句,語氣又平和下來,“別生氣了,多大的事兒,叫人看笑話。”

皇太極滿腹怒氣,拂袖往清寧宮闖去。

哲哲站在原地,挺起背脊,目光徐徐掃過周遭,落在竇土門福晉的側宮門前。

躲在窗後偷看的人嚇得立刻蹲下去,可紮魯特氏不過是稍稍側過身體躲開哲哲的目光,鄙夷地嗤笑她的表姐:“您怕什麽,哲哲的眼珠子,還能穿墻不成?”

“你別說了!”竇土門福晉嚇得不輕,拽著她表妹的衣袖,顫顫道,“哲哲不好惹,你千萬別忍怒她。”

紮魯特氏卻蹲下,托起表姐的下巴,得意張揚地笑:“哲哲是不好惹,可是皇太極好惹,哲哲再大,大不過皇太極。人老珠黃,生不出兒子,她以為她有什麽了不起?姐姐,我有信心,你別著急。”

說罷,又站起來,朝大玉兒的側宮看去,冷笑道:“比起哲哲,水靈靈的布木布泰,和她那柔弱可憐的掃把星姐姐,才不好對付。科爾沁的女人,真是天上掉下的明珠,美得叫人恨得牙癢。”

這邊廂,大玉兒木楞楞地坐在炕上,裙擺褲腿都被卷起來,露出白嫩嫩的雙-腿。

膝蓋上紅得發紫,已經破了皮,海蘭珠拿紗布沾著水,擦一下妹妹就哆嗦一下,必定是疼得鉆心。

“玉兒,你忍忍,上了藥好的快,膝蓋骨傷了,將來老了要吃大苦頭。”海蘭珠心疼極了,小心翼翼地為妹妹擦拭傷口,一面又叮囑蘇麻喇,“你也瞧瞧你的膝蓋,別耽誤了。”

蘇麻喇苦笑:“奴婢們平日裏動不動就下跪行禮,褲腿裏多少都藏點東西的,所以……大格格,奴婢沒事。”

再看向主子,見她一雙膝蓋傷得這麽慘,蘇麻喇禁不住眼淚打轉:“格格,你疼死了吧,倒是吭一聲啊。”

大玉兒終於擡起眼眸,聲音沙啞地問:“雅圖和阿圖呢,把她們帶去玩,別叫她們看見。”

海蘭珠說:“孩子們都送去齊齊格那兒了,你放心。”

知道孩子們有人照顧,似是放了心,大玉兒頓時淚如雨下,問姐姐:“你都知道?”

海蘭珠不知如何回應,只聽蘇麻喇在邊上說:“大格格,紮魯特氏的事,格格都知道了。”

大玉兒卻是一楞,從炕上跌下來,撲在蘇麻喇面前:“你這話什麽意思,連你也知道,就我不知道?”

蘇麻喇嚇得直結巴:“奴婢昨夜才聽講的,格格,奴婢也是昨夜才……”

大玉兒傷心欲絕:“難道昨晚她也在大汗的床上?”

“不是不是!”蘇麻喇越慌越說不清楚,愈發語無倫次起來。

“玉兒你別這樣,你冷靜些。”海蘭珠愧疚極了,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麽做才是對的。

大玉兒失魂落魄,抓著姐姐的手,委屈到了天邊,抽噎著:“姐姐,你真的親眼看見的嗎?那個女人說,你看見了。”

海蘭珠僵硬地點頭:“我跑錯帳子,一闖進去就、就……玉兒,對不起,我實在說不出口,我怕你難過。”

大玉兒搖頭:“是我不好,我自己也不過是個妾,我算什麽,我有什麽資格難過。”

海蘭珠聽得心碎,抱著妹妹說:“你沒錯,你沒有錯,你愛你的男人,你錯哪兒了?”

阿黛趕來時,進門見她們抱著哭,嚇得話也不敢說,朝蘇麻喇招手,徑直把她帶走了。

海蘭珠攙扶妹妹坐回炕上,捧著藥膏和紗布說:“聽姐姐的話,把傷先養好。”

大玉兒哭得喘不過氣:“姐姐,他一定不要我了……”

海蘭珠為妹妹擦藥膏,哽咽道:“怎麽會呢,回頭認個錯,大汗哄哄你,就什麽都好了。舌頭和牙齒還打架,夫妻之間,哪有不拌嘴的。你姐夫也和我吵架啊,可他……才是不要我了,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。”

“姐姐,對不起。”見自己勾起姐姐的傷心事,大玉兒自責不已,擦幹眼淚不再哭,咬牙忍著疼,讓姐姐為她上藥。

海蘭珠忍俊不禁,掛著淚珠說:“這才乖了,你啊,姑姑說的一點兒沒錯,就是長不大。只怕一眨眼,雅圖都要比你懂事了,你這額娘羞不羞的?”

清寧宮裏,蘇麻喇瑟瑟發抖地跪在大汗和大福晉跟前,咽了咽唾沫,等候他們發落。

哲哲將茶碗遞給皇太極,瞥了眼蘇麻喇,緩緩道:“紮魯特氏的事,玉兒當真不知道?她在圍場對紮魯特氏動手,不是因為……”

她不得不看向皇太極,見丈夫無所謂,便也不顧忌:“不是因為大汗收了紮魯特氏,玉兒才心生嫉妒?”

蘇麻喇用力點頭:“大福晉,奴婢對天發誓,昨晚側福晉動手打人,和、和……您說的事兒一點沒關系,若不是方才人家親口說的,側福晉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
皇太極摩挲著手裏的青瓷碗,目光淡淡的,仿佛根本不在意。

哲哲幹咳一聲,又問:“那海蘭珠呢,怎麽牽扯上她的?”

蘇麻喇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,但蘭格格和大汗究竟怎麽回事,她是不敢多嘴的。

皇太極慵懶地吭聲:“她誤闖進來,沒什麽事。”

哲哲卻道:“興許海蘭珠早就告訴了玉兒,不然昨晚好好的,不過是獻舞而已,玉兒至於嗎?難道她瘋了?”

皇太極沒應聲,自顧自喝茶,想他管得天下事,難道要被家裏的事弄得焦頭爛額?

偏偏,他現在不知道怎麽辦才好。

大玉兒那麽倔,恨不得狠狠揍她一頓才能消氣,可又心疼愧疚得,不舍她掉半滴眼淚,不舍得傷她半分。

蘇麻喇退下了,哲哲能敞開說,一語戳進皇太極心窩裏:“她打人不對,可大汗這一次,何必這麽做?這下前前後後的事,說也說不清楚,只怕玉兒自己都不明白,她當時為什麽要打人。除非,是海蘭珠早就說了。”

“海蘭珠不會說。”皇太極脫口而出。

“大汗這麽肯定?”哲哲眼裏,有她的驕傲。

樹林裏的事,皇太極並不想對哲哲提起,而他相信海蘭珠的話,她開不了口。

“罷了,鬧脾氣耍性子,我自己寵壞的,自己收拾她。”皇太極起身來,穿起靴子,一臉滿不在乎,“過幾天就好了,她還想鬧上天?你也別管她,讓她自己想想。”

哲哲起身為他穿靴子,問道:“紮魯特氏呢,大汗預備如何安置?”

皇太極不鹹不淡地應:“你看著辦。”

他離了清寧宮,大步往鳳凰樓走,恰見海蘭珠從側宮門裏出來,將藥箱交給了宮女,一轉身,兩人目光對個正著。

海蘭珠周周正正地行禮,滿身透著冷漠的,拒人千裏的氣息。

第054 同你講話,你聽不見?

皇太極停下腳步,張口想說什麽,海蘭珠卻躲避瘟神似的,躬身退下,看也不看他一眼。

側宮的門簾輕輕晃動,聽不見裏頭的動靜,想來大玉兒此刻正疼得哭鼻子,跪了那麽久,膝蓋都要爛了。

他長長一嘆,朝鳳凰樓走去。

這次的事,倘若玉兒不吃醋,學著哲哲那樣大度從容,他必定不高興;可她吃起醋來,這動靜鬧得也太大,她當自己是誰,她當她的男人是誰?

想著生氣,但又覺得好笑,真真無奈。

這邊,海蘭珠進門後,悄悄走到榻邊,鬧了半天的人,已經睡著了。

妹妹像個小孩兒似的蜷縮在被子裏,露出的腦袋鼓著腮幫子,小嘴兒一撅一撅,仿佛還在門裏抽噎,又可愛又可憐。

“傻丫頭。”海蘭珠為妹妹掖好被子,輕輕嗔笑,“你若心裏沒有大汗,吃哪門子的醋,你膽子可真大,旁人見到他,氣兒都不敢喘,你還大聲嚷嚷。”

她拍拍大玉兒的屁股:“心裏是知道的,他寵著你,就算生氣也是一時的不能把你怎麽樣,不然呢,小命兒都沒了。”

夢裏的人兒,囈語喃喃,好生委屈似的,海蘭珠輕輕拍哄,眼底盡是寵愛:“玉兒,你是有福氣的,姐姐知道,那一個紮魯特氏算什麽。”

對面側宮裏,妖艷的女人打了個噴嚏,心想必定是大玉兒姐妹在說她的壞話,卻不知此刻盛京城上下都在議論她。

十四貝勒府裏,十五福晉抱著新出生不久的孩子來找她的丈夫,齊齊格帶著雅圖姐妹三個與她閑話。

阿哲看見比自己更小的娃娃,還以為是清寧宮裏那個小妹妹,小手指著哇哇叫喚,阿圖奶聲奶氣地說:“這是弟弟,不是妹妹,這是十五叔家的弟弟,不是大額娘的小妹妹。”

小家夥又聽不懂,嘴裏“麽麽麽”地著急,不知要說什麽。

十五福晉笑道:“阿哲這是要冒話了吧,給急得呀。要說阿圖也才三歲,說話就這麽利索,玉福晉的三個娃娃都是聰明得很。”

齊齊格道:“孩子多了熱鬧,學什麽都快,你們也趕緊的,再給多鐸添幾個。”

十五福晉年紀小,連連擺手:“可不要了,這一個就累得我夠嗆,多鐸那個人又什麽都不管,要不讓別人生吧,我不想生了。”

這話往下說,就不該齊齊格多嘴了,而十五福晉見三個孩子都在這裏,就知道宮裏還沒消停,悄聲問:“宮裏怎麽樣了,玉福晉受罰了嗎,怎麽把三個孩子都送來了。”

齊齊格隨口敷衍:“不是送來的,在圍場跟我們玩得高興,不肯回去了,纏著多爾袞還要騎馬呢。”

可年輕的福晉卻充滿好奇,又或許是想打聽些什麽,好回去向府裏其他女人顯擺,她問齊齊格知不知道紮魯特氏什麽來歷,說大家估摸著是要被大汗收作側宮了。

齊齊格心裏為大玉兒難過,只嘆:“宮裏的事,我們還是少議論,大汗那裏是一重,姑姑跟前又是一重,於公於私,我們都該謹慎。”

“是,我聽您的。”齊齊格既是堂姐,又是兄嫂,十五福晉不敢不聽,不久後多鐸和多爾袞說完要緊事,就來領他的媳婦孩子回家。

夫妻倆送到廳堂外,多鐸請他們留步,望著弟弟一家子離去,多爾袞很是欣慰,齊齊格笑道:“多鐸長大了,還做了阿瑪,一定是額娘在天之靈保佑他們。”

多爾袞摟過妻子,剛想說幾句感激的話語,阿圖和雅圖就飛奔而來,圍著十四叔團團轉。

他沒法子,只能先哄著小祖宗們,齊齊格陪著一起玩,小丫頭們嘰嘰喳喳的,十四貝勒府已許久沒這麽熱鬧。

玩了半天,齊齊格命婢女打水來,給孩子們洗臉擦汗,看著她們玲瓏可愛的模樣,又看多爾袞滿頭大汗地抱著正哭鬧的阿哲束手無措,她心理想,倘若這幾個孩子是他們自己的,該多好。

“嬸嬸。”雅圖嬌滴滴的喚她。

“怎麽啦,餓了?”齊齊格摸摸孩子的肚皮,溫柔地說,“嬸嬸叫他們蒸大餃子了,洗了手咱們就去吃。”

雅圖卻說:“嬸嬸,我想額娘,額娘在哭……”

阿圖或許還懵懵懂懂,可五歲的小姐姐,很明白罰跪是什麽意思,親眼看見額娘跪在宮苑裏,雅圖心裏怎能不惦記。

“乖乖的,額娘沒事。”齊齊格捧著她的小臉蛋兒,“在十四叔家睡一晚,嬸嬸明兒一早就帶你們回去,去鉆額娘的被窩好不好?”

雅圖笑了,齊齊格抱起她,招呼多爾袞:“你小心點,別弄疼阿哲了,挺大個人,抱個小孩兒抱不好。”

多爾袞一臉嚴肅,緊張得不行:“我跟你換,阿哲要從我懷裏跳出去了,她怎麽有這麽大的力氣。”

齊齊格笑得合不攏嘴:“笨死你算了,能指望你什麽?”

皇宮裏,一覺睡醒的大玉兒,懵懵地坐在窗下,隱約聽得清寧宮傳來嬰兒的哭聲,立刻勾起做母親的心。

她不能真的昏了頭,她還有孩子呢,於是猛地站起來,要去找她的女兒。

可膝蓋傳來劇烈的痛,根本站不住,大玉兒一下摔趴在地上,宮女們紛紛跑來,七手八腳地把她攙扶到榻上。

蘇麻喇趕來,將旁人都屏退,好生勸道:“格格,您別亂動,慢慢來。”

大玉兒問:“雅圖呢,還沒回來?”

蘇麻喇點頭:“今晚在十四貝勒家住,大福晉那兒應允了的。”

多爾袞……

大玉兒心一緊,只想著齊齊格可靠,把多爾袞給撇開了,皇太極若知道,是不是又該生氣了,他不喜歡多爾袞,他提防著他的弟弟呢。

“格格?”蘇麻喇見主子發呆,問道,“不成嗎,您要是實在放心不下,奴婢就去貝勒府把格格們接回來。”

大玉兒搖頭:“別折騰孩子們,我現在路都走不好,也不好帶她們。”

她摸了摸自己的膝蓋,問蘇麻喇:“明天能好嗎?”

蘇麻喇笑道:“能啊,您不記得了,生雅圖格格前,我們沒照顧好您,一屋子人被大福晉罰跪來著,隔天不都個個兒活蹦亂跳的。”

大玉兒憋屈:“姑姑就只對我和你們狠,對旁人那麽好說話,近一年裏我總頂撞她逆著她,我知道,她忍我也忍煩了。”

蘇麻喇嘿嘿笑道:“可是,旁人哪兒敢惹大福晉生氣,這宮裏頭,也就您了。”

大玉兒被噎住,蘇麻喇這樣講,她還真沒話可說。

姑姑對別人不是好說話,那是正宮威嚴,人人都怕她敬她,嫁到盛京這麽多年,從沒見誰敢頂撞姑姑。

不服氣地咕噥了幾聲,見姐姐不在屋子裏,便問她去了哪裏。

此刻,海蘭珠帶著寶清,從小廚房過來,她想著妹妹今天不高興,做點她小前兒愛吃的點心,和寶清說著她們從前在科爾沁的故事,經過鳳凰路下,正好遇見皇太極出來。

主仆倆本是說笑,一見大汗,立刻繃緊臉,皇太極瞥了一眼,本想走開,卻聞到了食物的香氣。

似曾相識的味道,像是過去在哪裏吃過的東西,但記憶很模糊,一時想不起來。

“廚房做的?”皇太極問。

海蘭珠低著頭不應答,寶清不敢不吱聲,忙道:“回大汗的話,是蘭格格做的,蘭格格怕側福晉沒胃口,做了福晉小時候愛吃的點心。”

“什麽點心?”皇太極竟是走上前,信手掀開了食盒蓋子。

入目,是兩碗奶酪,一碟炸果子,但香氣不是從這裏傳出來的,他拿起上層食盒,底下還碼著一籠包子和餡餅,這才是香氣的來源。

“你做的?”皇太極問。

海蘭珠雖是點頭,其實就那麽微微一晃,壓根兒看不出是回應,也完全不接皇太極的目光。

寶清可不敢,怯怯地說:“這是羊肉餡兒的包子,豬肉餡兒的餡餅,面是奴婢和的,餡兒都是蘭格格調的,說、說是側福晉愛吃的味道。”

皇太極不屑:“玉兒喜歡的味道?多少年前的事情,十來年沒見面,你還能記得?”

海蘭珠垂眸不語,安靜得好像根本不在這裏。

皇太極不大耐煩,這姐妹倆的脾氣還真像,含怒道:“同你講話,你聽不見?”

海蘭珠總算看了他一眼,她心裏是怕的,可這人把她寶貝的妹妹欺負得那樣傷心,她沒來由的就想讓皇太極知道,他們科爾沁的姑娘不是好欺負的。

但是她嘴笨,說不出幹脆響亮的話,也沒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氣性,那就索性不說話。

“拿下。”皇太極轉身吩咐尼滿,“正好餓了,拿到大政殿去,等我吃了再宣召他們進宮。”

尼滿呆了呆,大汗已經負手離去,他看看海蘭珠,又看看寶清,海蘭珠似乎還沒回過神。

寶清和尼滿一臉的尷尬,尼滿朝小丫頭努努嘴,寶清沒法子,硬著頭皮把食盒遞過來。

“還有嗎,側福晉吃的?”尼滿輕聲問。

“多的都送去清寧宮了。”寶清為難地說,“這會兒玉福晉怎麽肯去大福晉跟前,我們也不敢去要啊。”

尼滿嘖嘖道:“再做些吧,我先走了。”

頭發花白的人,捧著食盒匆匆往大政殿去,海蘭珠這才明白過來,著急地問寶清:“他怎麽拿走了?玉兒怎麽辦。”

寶清苦笑:“可是大汗要吃,格格,誰敢攔著?要不咱們問阿黛去拿一點,早知道,不叫她拿走了。”

第055 自己選,怎麽打

海蘭珠在廚房忙半天,結果什麽都沒送到妹妹跟前,這會兒一屋子主仆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大玉兒咕噥:“他搶我吃的做什麽?”

“逗你玩兒的吧。”海蘭珠對著妹妹才有話說,笑道,“大汗或是想你去大政殿陪著一道吃,你去嗎?”

“不去,讓那個女人去好了。”大玉兒恨道,“一想到他們在圍場做那種事,我就惡心。”

話音才落,門前就有人進來,冷冷地說:“我還以為你反省好了,結果越發放肆。”

應聲進門的,是哲哲,她一來就聽見大玉兒說這話,要是叫皇太極聽去,可還了得。

海蘭珠忙起身,小心攙扶妹妹,大玉兒搖搖晃晃,膝蓋疼得厲害,站著很辛苦。

哲哲本是吃了海蘭珠的手藝,想起了家鄉,想起了科爾沁,可憐一雙侄女各有各的無奈,便心軟了。

想著來看看大玉兒的傷,好安撫她開導她,誰知進門是這光景,頓時氣不打一處來。

她生氣,說話自然重,恨道:“你再無法無天,就讓你跪到十王亭去,再不服,跪到盛京城門下去。”

大玉兒經不住這樣的話,眼淚跑出來,幾乎就要和姑姑頂嘴,被海蘭珠攔下,她跪在哲哲面前道:“姑姑,您別生氣,玉兒還小,她不懂事,您別跟著一道氣壞身子。”

哲哲嘆息:“都是三個孩子的額娘了,還小什麽,如今想來,得虧沒生小阿哥,不然額娘這麽不懂事,教出來的兒子,該是什麽樣。”

大玉兒從前逆來順受,一切聽姑姑的聽科爾沁的,皇太極不喜歡,她自己也痛苦,於是聽了丈夫的話,開始逼著自己反抗姑姑。

起初還是害怕愧疚、內心忐忑,漸漸嘗到甜頭後,不覺得意忘形,而此刻正是傷心難過,又聽姑姑說這樣的話,勾起她這個被科爾沁送來當生育工具的自卑和悲哀。

心裏的怨恨一股腦兒倒出來,平日裏懂的道理和體貼通通拋在九霄雲外。

“就該是姑姑生兒子才對,一定教得聰明絕頂八面玲瓏,真可惜姑姑不能如願,我也幫不上忙。”

她說這句話,心裏硬得像石頭。

哲哲怔住,所有人都楞了,這戳著大福晉心窩深處傷痛的話,玉福晉怎麽能說出口,她再怎麽生氣再如何委屈,也不該說這話。

“玉兒!”連海蘭珠都急了,“玉兒你在說什麽,還不給姑姑跪下?”

大玉兒恍過神,堅硬的心軟下來,她自己也傻了。

“是啊,這是我的命,我自己不好過,還連累你。”哲哲起身,沈重地深深吸了口氣,徑直往門外走。

一屋子人,動也不敢動,眼睜睜看著大福晉帶人離去,阿黛糾結得眉頭都要擰在一起,最後看了眼屋裏的人,重重放下了簾子。

大政殿裏,皇太極忙了半天,見了幾撥人,夜色已深,便打算去清寧宮。命尼滿先去傳話,可不多久他跑回來說,大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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